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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 大年三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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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 大年三十

池思岫的道歉讓戴青有些摸不著頭腦。

“就是, 我說我是你女朋友的事。”池思岫的聲音小得像蚊子,“我真不是故意的,我明明記得回來前我們是說好的……”

戴青捏了捏她通紅的耳垂:“我想起來了, 我確實說過的, 是我忘了。”

“阿姨很生氣吧?”

“你不是都聽到了嗎?”

池思岫猛地擡頭, 瞪圓了眼睛:“你怎麽知道?”

“每次我爸都會在門外偷聽的,今天你在,他總不好把你一個人扔在樓下吧!”

池思岫很佩服戴青的推理能力。

“我在門外聽阿姨哭得特別難過, 大過年的我給她添堵了。”

“她堵不堵我也不可能真給她生個外孫女啊!”戴青失笑,“趁著她身體好, 早點說透了也是件好事。不然真等她到了我奶奶的那個年紀,想說都沒法說了。人總不能一輩子自欺欺人。”

“我是太冷漠了嗎?”

池思岫頭搖得像個撥浪鼓。

“不是冷漠, 這叫通透。”

“假裝信了。”戴青把餃子吃光後自覺地洗好碗碟, 放進櫥櫃裏。

“顛簸了一天累了吧,走吧, 上樓睡覺。”

池思岫以為戴青會專門為她準備間臥室, 沒想到她竟理所當然地把她帶進了自己的臥室。

“這樣,是不是不好?”池思岫嘴上拒絕,雙腿卻誠實地跟著戴青進了臥室。

“我媽不知道你來,沒有為你準備房間,只能委屈你了。”戴青的語氣一點誠心都沒有。

兩人先後洗了澡。

習慣了沒門的結構,家裏忽然有了門池思岫還有點不適應——如此一來她就沒法看戴青洗澡了。

池思岫忽然覺得自己現在變得格外變態, 羞惱地紅了臉, 握著吹風筒的手加了力度, 不小心將風擋推動了一格。

“想什麽不正經的事兒呢?”對著化妝鏡塗抹化妝品的戴青調侃地問。

“風, 風吹的。”池思岫心虛地說。

“可不像呢!”戴青擰上面霜的蓋子,走到池思岫身前, 拿過她手裏的吹風筒,“我幫你吹,保證不吹你的臉。”

池思岫頭發又密又長,吹頭發是個很費功夫的工作,因此她搬了個凳子放在穿衣鏡的前面,坐在凳子上慢條斯理地吹著頭發,還能時不時地透過鏡子偷瞄梳妝臺前護膚的戴青。

“你給我吹頭發,不是應該站在我的身後嗎?”池思岫的臉更紅了。

她此時的高度和角度,視線剛好與戴青深V的領口平齊。

戴青為什麽永遠呼之欲出?池思岫看得精神緊張。

“我又不是理發師,為什麽要站在你身後呢?我就喜歡看著你的臉。”

“可你站著比我高那麽多,也看不到啊!”

“低頭就能看到了。”戴青的手指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尖。

池思岫緊張地屏住呼吸,生怕自己呼出的熱氣會被戴青領口處暴露的冷白皮感受到。

戴青很快就吹幹了池思岫前面的頭發,為了能更好地吹到後面的頭發,戴青上前一步,池思岫感覺自己幾乎要貼上了。

她小心翼翼地喘著氣,心臟已經跳到了喉嚨。

肩帶從戴青的肩膀滑落,大半個都露了出來。

池思岫仿佛聽見戴青在和她說話,但在吹風筒的嗡鳴聲中,她有些聽不清。她本能地向戴青靠近些許,恰巧,戴青也在向她靠近。

池思岫,不小心地,撞入了一片柔軟。

一股熱氣“噌”地一下湧了上來,她覺得自己好像在發燒,體溫起碼有38度。

“幫我提一下。”

池思岫終於聽清了戴青的話。

她的意思應該是要她幫忙提一下肩帶。

池思岫的手,觸上了戴青的手臂,指尖輕輕勾起纖細的肩帶,指甲輕輕地從戴青的皮膚劃過。

手指滑到鎖骨時,池思岫後悔了。她有種奇怪的感覺,這種感覺十分難遇,她怕稍縱即逝。

畢竟這是人生頭一遭啊!

她指尖一斜,肩帶再次滑落。

戴青有些驚訝,關了風筒正想揶揄幾句,只見池思岫強勢地握住了她的手,連帶著吹風筒一起按在鏡子上。

戴青這回是真的驚了。

不等她反應過來,池思岫已有了下一步動作。

她霸道地隔著睡衣咬了上來,舌尖靈巧地畫著圈圈。

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戴青低嚀了一聲,然後便迅速將聲音吞了回去。

那短短的一聲仿佛給了池思岫鼓舞,讓她加大了動作的幅度。

理智仍在線的戴青輕輕地掙紮著,低聲說:“不,不行,我爸媽的臥室在隔壁。”

“我們可以聲音小點。”

另一邊的肩帶也被咬了下來,此時的池思岫在戴青眼中有些瘋狂。

在重力的作用下,脫離了支點的睡裙緩緩向下滑動。

“別,不要,我怕我控制不住……”戴青推她,卻推得毫無力道,仿佛欲拒還迎。

她一邊拒絕著,一邊用聲音引誘她。

“你看,我就說,我控制不住嘛……”戴青的聲音被淩亂的呼吸切得斷斷續續。

她的聲音原本就偏啞,聽上去仿佛已經歷過一場苦戰。

池思岫很想讓她的聲音再細碎些,前所未有的征服欲和成就感籠罩著她,她好想知道,要怎麽做才可以看到戴青皮膚緋紅,神情迷亂的樣子。

俗話說,臺上一分鐘,臺下十年功。當年為了盛疏庭學習的那些教程,這不馬上就要用上了?

只不過換了個角度。

她不顧羞恥,將臉埋在她的腰間,說出了這輩子最不淑女的話:“姐姐,求求了,我想弄哭你。”

戴青人麻了。

這是她在逢春撿的小白花嗎?她的小白花怎麽會說出這麽……這麽刺激的話。問題是,還說得挺有禮貌的。

她不行了。

就在她決定繳械投降的剎那,忽然響起了敲門聲。

“青青,我用不用給你搬個加濕器過來?”外面的戴媽問。

“不,不用,很濕了!”戴青緊張地推池思岫,這次是真推。

幾個月的健身很有成效,池思岫緊緊地箍著她,不肯放手。

“春陽比洛城幹多了,你現在感覺不到,明天早上起來肯定得嗓子疼,我去給你拿個過來吧。”

“不用,真的不用。”戴青有口難言。

池思岫倒是很開心,仿佛已經窺見其中的樂趣了。

“您休息吧,我都快睡著了,不用折騰了。”戴青昧著良心,滿口謊話。

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,戴青總算稍微松一口氣,但下一秒,又立時全身肌肉緊繃,手一松,吹風筒掉在地上。

“青青,你屋裏什麽動靜?”

“沒,沒事,我剛才不小心把手機碰掉了。”

“屏沒碎吧?”

“沒碎,沒事……”

屏沒碎,她要碎了,她要被池思岫折騰碎了。

所幸自那之後,戴媽沒再出現在門口,池思岫達成了自己預想中的成就,很開心。

夜半三更,兩人又洗了一次澡。

這回倆人是一起的。

說到底戴青是有點懵的,明明是她一直惦記著把小白兔吃掉,怎麽到頭來居然是她讓小白兔吃了?

當事情發展到很難控制的時候,她嘗試過一次挽回,但鍛煉了幾個月的小白兔遠比她想象中更有力氣。

她沒忍住發出了質疑:“咱們倆是不是反了?”

池思岫沒太明白。

“你喜歡上面?”

戴青以為她明白了,點點頭。於是兩人稍微調整了一下,可沒想到調整之後並沒改變事情的本質。

她幹脆直白地把事情挑明了。

池思岫愕然:“你不是說你不行嗎?”

戴青氣死,你不行,你全家都不行!姐姐那是心疼你好嗎?

“姐姐可以……”

“不,姐姐你不行!”

戴青再次被控制住。

她覺得池思岫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。不過總體來說,體驗還是不錯的。

戴青揉搓著池思岫青蔥般的玉指,忍不住嘖嘖稱讚:“不愧是音樂家的手,果然,很不一樣。”

她嫵媚的笑配著此時的情境,讓池思岫很想再重覆一次剛才的成就。

“那要不要,再好好感受一次。”她貼著她,舌尖輕勾她的耳垂。

戴青緊緊握著她的手,生怕她再亂來。

“以後機會多得是,饒了你開了一天車的老姐姐吧!”

“既然是開了一天車,就要開滿一天,起碼要到早上六點呢……”池思岫嬌嬌地磨她,沒有手,就用身體的其他部位。

“仙女妹妹,你不對勁,你不該是這樣的仙女妹妹。”戴青又被誘惑了,身體本能地向她靠近。

“那應該是怎樣的仙女妹妹?”

“應該委婉些的……”

“委婉的都餓死了。”

池思岫開始了新一輪的攻勢。

“我有個疑問。”戴青忽然想到了什麽,“這算睡前服務嗎?要計費嗎?”

“不用,是免費的義務勞動。”

……

兩人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。

池思岫奶奶地膩在她懷裏,迷迷糊糊中一雙小手也不怎麽老實,似乎還想再追加一場。

戴青任憑她如何撒嬌,也不肯答應。

此時的戴青渾身酸痛,也不知道是昨天開了十多個小時的車累到了,還是昨晚折騰得猛了。

歲月不饒人啊,她這老胳膊老腿的,跟二十歲的年輕小姑娘實在沒法比。

不過她還是很難相信,這個看上去和小白兔一樣乖巧溫順的小姑娘,怎麽到了夜裏會忽然換了副面孔。

尤其是,小白兔明明跟她說她不行的,怎麽換了個地方忽然就行了呢?難道是洛城的風水和池思岫犯沖?

滿腹的疑問還來不及問,戴媽便敲門催她起床了。

“青青,還睡呢?你小姑和浩浩表哥來了,就等你吃午飯呢!”

戴青倒吸一口冷氣,推了推池思岫:“仙女妹妹,這回真的要起床了,我家親戚都來齊了,再不出去我媽可能會進來掀被窩了!”

“嗯?”池思岫終於醒透了,一想到馬上要見一屋子人,社恐的毛病不由得犯了,“我可以不出去嗎?在你的臥室藏到他們走。”

“長得這麽漂亮還怕見人嗎?”

“昨天不就把事情搞糟了麽?”池思岫委委屈屈地低著頭。

“沒有的事,確實是我想讓你假裝我的女朋友,讓我爸媽死了催我結婚的心。”

戴青話語中的“假裝”二字,無意間刺痛了池思岫。

嗯,假裝的。

她乖巧地換了件戴青幫她挑選的紅毛衣,化了個淡妝,烏黑的長發在腦頂挽了個大大的丸子,然後跟著戴青出了臥室。

戴青簡單跟池思岫說過家裏的情況,如果戴紅在世今年大概要三十六七了,因此戴爸戴媽實際年齡都不年輕,戴青的姥姥、姥爺和爺爺都已去世,只有年近九十的奶奶和戴爸戴媽住在一起。

戴媽是獨生女,戴爸還有個妹妹,按照慣例,每年過年小姑一家人都會來戴青家過年。

池思岫天真地以為除了戴爸戴媽和戴青奶奶,就只用多見小姑和表哥倆人。事實上,當她跟著戴青走下樓梯,來自客廳的喧囂讓她腦仁生疼。

有小姑自然會有小姑父,有表哥就會有表嫂。表哥比戴青大兩歲,響應國家政策生了三胎,所以此時此刻一樓的大客廳裏,三個小朋友連跑帶喊玩得不亦樂乎。

昨晚的快樂一點都不剩,只剩眼前的修羅。

她拘謹地跟在戴青身後,埋頭不敢迎上那些因為好奇而投向她的目光。

“這是我在洛城的朋友,池思岫,沒來過春陽,剛好我回家,就帶著她一起回來玩了。”戴青編了個合情合理的理由。

戴媽提在嗓子眼的心總算歸位了。戴青還算有良心,沒當著一家老小的面直接出櫃,讓她下不來臺。

池思岫靦腆地跟大家擺了擺手。

“這是我小姑,退休教師,我姑父,退休前在銀行工作,表哥,自由職業,表嫂,醫院的護士。那邊的三個小朋友是我的外甥外甥女,就不一一介紹了,他們跑一跑估計你就分不清誰是誰了。”戴青環視一圈,“奶奶沒下樓?”

“待會兒飯好了再叫她,這兒太吵,她血壓又該高了。”

成功把戴青叫出房間後,戴媽便和小姑去廚房忙活了。小姑父和戴爸坐在沙發上,一人手裏一支煙。

戴青不太高興地過去掐滅了戴爸的煙:“屋裏還有小朋友呢,要抽煙去外面抽!”

被管束的戴爸也頗為不悅:“說得好像你不抽一樣!”

“我戒煙了!”戴青得意地抿了抿唇角。

“那你就是妒忌,看我倆抽你心癢癢!”戴爸不情不願地把煙揣回口袋裏,小聲碎叨,“從前家裏有小朋友也沒見你不讓我抽煙啊,現在忽然有公德心了!”

池思岫臉一紅,知道戴青是怕她不喜歡煙霧繚繞的環境。

戴青話都說得這麽直白了,小姑父也不得不把剩了大半截的煙扔到煙灰缸裏。

“青青哪天回來的?過年放了幾天假啊?”小姑父沒話找話。

“昨天回來的,放了7天假。”

小姑父的問題庫裏大概就是那麽幾句,接下來就該問工作累不累,收入怎麽樣了。

戴青和小姑父聊天的工夫,表嫂湊了過來,問池思岫:“你是不是網上的那個網紅?是思岫啊。”

池思岫誠懇地點頭。

“哎媽呀,我還是你粉絲呢!”表嫂熱切地跟池思岫聊了起來。

閑著無聊的表哥也湊過來,順著兩人的話往下說,同時瞄著那邊和長輩聊天的戴青。

戴青心裏惦記著池思岫,敷衍幾句就回來了,表哥瞅準時機趕緊上前搭話:“青青現在擱洛城還開飯店呢麽?生意咋樣?”

“嗯,還湊合吧,勉強夠我花在樂隊上的錢。”戴青隨口應付。

在洛城這些年,她從沒跟家裏透過底,只模糊地說她在洛城開飯店,具體飯店叫什麽名字、多大規模,從來沒跟任何家裏人說過。

“要我說啊,你那個樂隊不掙錢還天天往裏搭錢,真是沒什麽維持的必要,有那個錢還不如多開幾家分店,把買賣做大!”表哥擺出一副為了戴青好的模樣。

戴青沒搭茬,坐在池思岫身邊,旁若無人地問:“餓了吧,要不要去廚房找點東西吃?”

“不是要吃午飯了嗎?”池思岫問。

“那都是我媽催咱倆起床的伎倆,等飯做好怎麽也要一兩個小時呢。”

“我不餓。”池思岫搖頭,人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一般不怎麽容易感受到饑餓。

表哥似乎並不在意戴青冷淡的態度,依舊自顧自地跟她叨咕著,說到最後意圖已經十分明顯,就是想讓戴青拿點錢給他做買賣。

“現在春陽串吧可火了,每天晚上排隊都得排幾個小時,不可能掙不到錢,等我掙了錢了肯定連本帶利的都還你……”表哥口若懸河地講著。

戴青起初還有一搭沒一搭地給他講些餐飲業要具備的最基本的知識,到後面,表哥恨不得讓戴青立馬給他轉賬時,她終於沈下臉,不再回以溫和的笑容。

“岫岫,你去廚房幫我媽打打下手。”

忽然被點名的池思岫有點摸不著頭腦,但還是乖順地按她的話去做了,只不過沒有立時去廚房,而是站在個戴青看不見的角落,繼續聽他們後面的談話。

“如果我沒記錯,兩年前我媽剛借了你兩百萬吧?”戴青轉頭望向戴爸,“他還了嗎?”

戴爸沒敢吱聲。

“那兩年形勢不好,最近這不是經濟形勢又覆蘇了嘛,你放心,我這回掙了錢保證連帶著上回的一起還。”

池思岫知道,戴青不介意那一兩百萬,她是不喜歡被當成人形提款機。

“那如果這回又賠了呢?過兩年再借嗎?”

“呸呸呸,說什麽呢,買賣都還沒幹呢咋能先想著賠?好運都從嘴裏說沒了!”

“你不說也沒見你掙到錢啊!”戴青毫不客氣地回懟。

表哥憋紅了臉:“戴青,別以為我不知道,你把姐夫搞垮之後姐夫家的錢都進了你的口袋,你現在老有錢了!”

原本只想懟表哥兩句的戴青聽到“姐夫”二字一下就火了:“姐夫?什麽姐夫?害死我姐的男人嗎?”

表哥意識到是自己失言,心虛地沒敢接話。

“雖然和你說你也未見得懂,但渣男的錢最終流向了該去的地方,我一分都沒拿,我現在花的都是我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做買賣掙的錢。”戴青深吸口氣,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,不在大年三十跟他們吵。

“青青,我不是那個意思,我這不是也有顆上進心,想掙點錢嘛!”

“從當年我姐剛出道的時候你就有這顆上進心了。”戴青嗤笑,語氣平淡地說,“當年我在洛城,你在春陽,我姐給了咱們各兩百萬,我現在的一切都是從那兩百萬開始的,你呢?你的兩百萬呢?我姐婚後你還一直找她拿錢,要不是為了你她頻頻跟那個人渣開口,她會始終覺得自己比渣男短半截?”

“青青,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,你說得就好像是我家浩浩給你姐逼死的!”小姑父聽不下去,出來幫表哥說話,“你姐的事還不是因為她心理素質差,一點小事都承受不住?”

“你這真是裝不到幾分鐘就現原形了,還以為你現在年紀大了成熟點有點紅紅表姐的樣兒了,可倒好,還是當年那個白眼狼,一點長進都沒有!”表哥見親爹過來聲援,也有了幾分底氣。

池思岫有些火大,上前兩步想沖過去幫戴青說話,但想到戴青刻意支開她,大概就是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“家醜”吧。

“戴青,長輩們說得一點沒錯,你就是那個白眼狼,心裏一點親情都沒有,要是紅紅表姐在,她不可能自己一個人發達不知道拉扯家裏人一把!”表哥依舊用他匱乏的語言反反覆覆地攻擊戴青。

戴青淺笑,拿出自己二十歲時的行事作風:“那你就想辦法盼著她起死回生吧,我是什麽樣的人,你們都清楚。”

表哥立時啞口無言。

偷聽了許久的池思岫長嘆口氣,原來不止她的生活一地雞毛。

她朝廚房的方向走去。

彼時戴媽和小姑都在忙活著,菜已經備得差不多了,小姑一個人看兩個爐竈,戴媽負責蒸箱、烤箱和空氣炸鍋。

“我能幫點什麽嗎?”

池思岫細弱的聲音,幾乎被廚房設備的噪音掩蓋。

戴媽見她來了還有些驚訝:“你來這兒幹啥,回客廳裏等著就行!”

“我幫忙幹點什麽吧!”

看廚房的備菜不難猜出小姑和戴媽要準備一大桌子菜,僅有兩個人實在很難忙活過來。

“要不,你跟我扒蒜吧,倆人扒能快一點。”戴媽遞給池思岫一兜蒜。

戴青家別墅的廚房很大,以玻璃門相隔,玻璃門以裏是中廚,玻璃門以外是西廚。戴媽把小姑一個人留在中廚區,帶著池思岫坐在玻璃門外的小板凳上,圍著垃圾桶扒起了蒜。

池思岫嫻熟的扒蒜動作讓戴媽刮目相看:“你這手可真不像會幹活的,戴青說你是音樂家,還開過音樂會呢!”

池思岫覺得戴青給她吹得過了。

“小時候家裏辦著玩的,沒多少含金量。”

“嗐,普通人家哪辦得起音樂會!”

池思岫恍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好像在炫富,但她總不能說,當年那個音樂會完全是他爸為了讓她勾搭女總裁設的套吧?

“青青跟我說了,你是電視劇裏演的那種豪門千金,家裏在洛城有錢有地位。”

池思岫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。傳說中在洛城有錢有地位的池家,還要跟戴青借錢還債。

見池思岫沒搭茬,戴媽自顧自地說下去,完全不肯讓“話”落在地上。

“我知道我這話不該說,但我看你是個好孩子,怕你被青青耽誤了。”戴媽的目光緊緊地盯著自己手裏的蒜,“青青這個孩子啊,她從小就跟別人不太一樣。她跟誰都不親近,看見長輩也不主動說話,對誰都一副冷冰冰的模樣。”

戴媽口中的戴青倒是和現在的戴青判若兩人。

“她上中學的時候,有次跟家裏鬧別扭,離家出走,紅紅為了找她差點出了車禍,我跟她爸都要嚇死了,結果青青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多管閑事。她姐擔心她的行為在她眼裏居然是沒事瞎操心,當時我和她爸就覺得這孩子挺可怕的,將來容易闖大禍。”

戴媽的語氣,仿佛從十幾歲的戴青身上就看到了連環殺人犯的潛質。

“可她也沒闖什麽大禍。”池思岫並不認同。

“那還不是因為紅紅!要不是因為紅紅一直照顧她,感化她,後來還……”戴媽哽咽了片刻,然後繼續說,“就是紅紅的事讓她變得還有點人味兒了。”

池思岫內心一震,她眼裏那個溫柔體貼,凡事格外為別人考慮的姐姐在親媽眼裏怎麽會是個連“人味兒”都沒有的女兒。

“說句不該說的,你就不怕青青和你在一起,是圖你家的錢嗎?青青這個孩子,是不可能喜歡上任何人的!”

池思岫再次被戴媽的話震驚到。

“您怎麽知道她不會喜歡任何人呢?”

戴媽笑了:“我的女兒我還不知道嘛!她上學的時候,凡事都讓人不順心,但就有一點好,不早戀。後來她的同學都結婚生孩子了,她還不談戀愛。我和她爸去洛城看她,撞見她和另外一個女孩勾纏不清,我偷偷去找那個女孩,問她是不是在跟青青談戀愛,她跟我說她們不是戀愛關系。”

池思岫幾乎猜到了那個人是誰。

“可我當時覺得她們就是戀愛關系,也沒信那個女孩的話,以為是青青不讓她承認的。”戴媽剝蒜的動作慢了下來,“一開始我跟她爸都不能接受,但紅紅的事後,青青行事變得越來越怪,我跟她爸是徹底不懂她了。我當時想著不管她跟誰吧,能好好活著就行,於是就自作主張地去找了那姑娘。”

戴媽嘆了口氣:“那姑娘還是一口咬定,她跟青青真的不是戀愛關系。她說青青不可能談戀愛的,她情感淡漠,在她的世界裏根本不存在任何一種情感。所以她才會在紅紅走的時候,一滴眼淚都沒掉。”

“她那麽詆毀您的女兒,您不生氣嗎?”池思岫忍不住問。

“生氣的,當時跟她吵了一架,但回家仔細想想,忽然覺得,按照她的說法,青青自小以來的一切行為都說得通了。”

池思岫莫名地難過起來,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難過。

“我說這些啊,就是希望你能想好了,別像那個姑娘似的。”

“那個姑娘怎麽了?”

好奇迅速蓋過了憂傷,池思岫的眸子亮了一下。

“就挺難受的唄!青青完全不理她,任由她鬧,作天作地的鬧。但凡是個正常人看見那姑娘那麽鬧多少都會心軟,但青青就是無動於衷,仿佛看她死在自己面前都不會有一絲的動容。最後那個姑娘絕望地出國了,樂隊也不要了。”

池思岫此刻已百分百確定,戴媽提的那個人就是伏若安。

戴青和伏若安的故事就像一幅被弄得七零八落的拼圖,憑借著殘存的隨便池思岫勉強拼湊出故事的雛形。

“有時候想想,我都挺愧疚的,覺得對不起那姑娘。”

“我和她不一樣。”池思岫溫柔地笑笑。

伏若安跳火坑前,大概不知道那是火坑,但池思岫是明知道那可能是火坑,仍要頭鐵地往裏跳。

“嫂子,蒜扒完沒啊?我要炒蒜蓉了!”

要不是小姑忽然在廚房裏叫戴媽,估計她還要再跟池思岫多囑咐幾句。

池思岫猜得出,戴媽應該是誤會了,她多半以為戴青是看中了她家的權勢和財力,才會選擇跟她在一起。

她在廚房裏跟著忙活到下午兩點多。

戴青家人雖不多,但碩大的圓桌上擺得滿滿登登的。

池思岫終於見到了戴青的奶奶。

戴奶奶比她想象中要更瘦一些,戴著一副花鏡,頭發白得很徹底,走起路來略微佝僂,但看上去還比較有精神。

池思岫過去跟她打招呼的時候戴奶奶慈藹地笑著說:“紅紅帶朋友回來啦!”

氣氛霎時有些尷尬,池思岫不知道該如何接話,倒是表哥,非常自然地說:“那是青青的朋友!”

“哦,對,青青,我這上了歲數啊,說起話來嘴是嘴,腦子是腦子。”戴奶奶有些自責地笑笑。

從這句話聽來,戴奶奶年紀雖大,但人一點都不糊塗。

池思岫有些想不通,剛和戴青吵過一架的表哥怎麽這麽快就恢覆了最初喜笑顏開的模樣,一口一個青青叫得親熱。

“他是怎麽原諒你的?”

“他跟我要的錢我沒給,但我給他家的三個小朋友一人包了二十萬的紅包,算是給他打個折扣吧。春陽這種級別的城市,大部分人的工資也就三五千,對他來說六十萬夠他揮霍一陣子了。”戴青語氣中帶著些許鄙夷。

“六十萬對你來說雖然不算什麽,但人心不足蛇吞象,明年估計再拿這些錢打發就不夠了。”

戴青淡漠地笑道:“所以明年我不打算回來了。”

看戴青此時的模樣,倒還真有幾分戴媽形容中的模樣。

那頓“年夜飯”不止池思岫吃得拘謹,戴青也是時刻緊繃著,沒有片刻的輕松。

飯桌上的熱鬧不僅不屬於池思岫這個外人,也不屬於戴青。

飯後,戴青找出一瓶她特意從洛城帶回來的紅酒,偷偷拉著池思岫上了樓。

池思岫乖乖地跟著她,進了戴青臥室對門的房間。

從布置來看那應該也是間臥室,現代簡約的風格和戴青的臥室如出一轍,只不過整體軟裝的配色更女性一些,也更有生活氣息一些。書櫃裏擺滿了書,衣櫃裏掛滿了衣服,但梳妝臺前卻空蕩蕩的,什麽都沒有。

戴青把紅酒隨手放在茶幾上,然後伸手摸了摸沙發靠背。

“還挺幹凈的。”

茶幾上也是纖塵不染。

池思岫站在戴青身側,環視一周,最後小心翼翼地問:“這是戴紅的房間嗎?”

戴青有些詫異:“仙女妹妹,你好像過於聰明了!”

“其實也並不難猜。”她頓了頓,“比較難猜的是,你為什麽會帶我來戴紅的臥室。”

“因為這兒安靜,沒人會來打擾。”

池思岫不太明白,同樣是臥室,為什麽戴紅的臥室會比戴青的安靜。

戴青看出了她的困惑,笑道:“他們看見我進了這間屋子,多半以為我是來這兒緬懷戴紅的,肯定不會來打擾。”

她從口袋裏掏出個簡易的開瓶器,熟練地抽出紅酒瓶中的木塞。

“事實上,他們都高估我了,我只是想找個沒人打擾的地方喝點酒。”她聳聳肩,自嘲地笑道,“他們總會間歇性忘了我是什麽樣的人。”

池思岫不知道話該怎麽接下去。她環視一周,既沒看到醒酒器,也沒看到高腳杯。

“我去幫你拿杯子?”池思岫還以為她忘了拿。

戴青搖搖頭。

“不用。”她不拘小節地坐在地板上,背靠沙發,對著瓶口直接喝了一大口,“直接喝就行。”

許是那口喝得太猛了,暗紅色的液體順著她的嘴角溢出些許,襯著她白皙的皮膚格外妖冶。

池思岫有些驚訝——這很不戴青。在洛城,戴青喝酒都是很有儀式感的。

戴青不拘小節地用手背擦掉臉上的酒,然後又隨手抹在她五位數的米色毛線裙上。

她瞇著眼睛對池思岫笑,粉棕色的長發慵懶地堆在肩膀上,眼中的倦怠宛若兩人初識的那個夜晚。

她眼泛柔光地盯著池思岫,嘴唇微張,似乎在思索著要和她說些什麽。

幾秒鐘後,她幽幽地說了句:“新年快樂。”

池思岫笑了,也回了一句:“新年快樂。”

戴青沖她招招手,示意她坐過去,池思岫搖搖頭,並沒像往常一樣順從。

“我能參觀下這個房間嗎?”池思岫問。

戴青不知道這麽個一眼可以望到頭的房間有什麽好參觀的。

“這屋裏放著的都是戴紅的東西,戴紅穿過的衣服,戴紅看過的書,戴紅拍過的寫真,以及戴紅的日記。如果你感興趣,都可以看。”戴青又喝了口酒。

有了戴青的許可,池思岫毫不避諱地“參觀”起來。

通過戴紅穿過的衣服以及看過的書,池思岫心中已經初步勾勒出了戴紅的畫像。她一定是個極溫柔細心,骨子裏又有點小文藝的人。

越是心思細膩的人,越容易被自己的思緒束縛住,如同被困在繭中的蝶。

戴紅的日記被整整齊齊地碼在書櫃的最頂層,像一套精裝的名著。

“一共十八本,她應該是從初中開始記日記的,工作後就基本沒再寫過,也是後來回歸家庭後,閑著無聊才沒事寫點雜記。”

池思岫仰頭望著那排日記,忽然想,如果戴紅的生命不曾戛然而止,她的日記或許可以擺滿一整面墻的書櫃。

“如果你想看,可以拿回洛城看。”戴青看穿了池思岫的心思。

“這樣不好吧?”池思岫常規地客套了一下。

“沒什麽不好的。我爸不會看這種東西,我媽不敢看,我試著看過……”她無奈地搖搖頭,“勉勉強強只看了最後一本。真的看不下去,她的文字太矯情了。你要是看到什麽有趣的東西可以分享給我。”

池思岫踮腳,試圖先拿一本下來看。

“現在不行。”戴青制止了她。

“為什麽現在不行?”

“因為現在,你得陪我,我不允許戴紅分走你的時間。”她微微勾起的唇角格外嫵媚,嬌艷的紅唇仿佛在念著勾人的咒術。

池思岫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腳,等反應過來時,人已經坐在戴青身側了。她瞥了眼戴青瓶中的酒,不到十分鐘的工夫已經喝下去小半瓶了。

“你怎麽這麽喜歡喝酒呢?”池思岫從她手中拿過酒瓶。

“因為,”戴青瞇著眼對她笑,呼吸中帶著濃郁的酒氣,“酒精使我快樂。”

池思岫雙手握著酒瓶,仰頭也喝了一口。

不怪戴青第一口酒從唇角溢了出來,頭一次直接對著酒瓶喝酒的池思岫也很難做到文雅,血紅的液體順著臉頰緩緩地滑向耳垂。

“我怎麽沒覺得快樂?”

她正想用手去擦,不想戴青竟先她一步。

溫潤的唇落在她的耳垂,她能感覺到若有似無的吸吮,柔滑而濕熱的舌尖輕輕地舔舐著。

池思岫穩住最後一絲理智,把酒瓶放回茶幾上,然後用右手托住戴青的後腦,驀地轉頭,強勢地吻了上去。

戴青本想撩撥池思岫,看她面紅耳赤的可愛模樣,沒想到真刀實槍地對上後,自己卻占了下風。

她吻得她有些窒息,喉嚨裏發出“咿咿呀呀”的聲音。

就在戴青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化在她懷裏時,池思岫的手忽然不再用力,人也向後挪了些許。

戴青雙眸裹著水霧,整個人看上去懵懂迷離。

她的唇剛剛從池思岫的臉頰滑過,留下一條紅印,讓容貌清冷文靜的池思岫看上去多了分狂野和熱烈。

“酒精真的可以讓你快樂嗎?”池思岫問。

“可以。”

“那除了酒精,還有別的可以讓你快樂嗎?”池思岫又問。

戴青凝視著池思岫,許久,唇角再次抿起個妖嬈風情的笑容。

“你啊。”

她伸長手臂,攀上池思岫的脖子:“昨天的你,就讓我很快樂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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